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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回 郭奉孝破賊憑玄械 法孝直迷途投晦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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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侯惇既誅彼悍將兀突骨,破其瀘水寨,孟獲遂倉皇鼠竄,只得退守西洱。然西洱固小城矣;遂糾集餘眾,詭言魏軍將踏平南中,盡戮不降之黨。覆與孟優計議,若一味據守,終不免為之所克,不若奮力進擊,以眾擊寡,或可一勝。勇將忙牙長諫孟獲曰:“諸洞之中,皆有戰象。若能合而用之,必然可勝。前日用十面埋伏之計,大敗彼曹彰、夏侯尚之屬,今日可覆之。且彼節節深入,後勤必懸。吾已買通故民,探聽具備,不妨如此如此。”孟獲遂任忙牙長自專而去。

時夏侯淵引軍駐於瀘津關,聞戍卒傳報逃難之士民自南中而出,略一思度,語左右曰:“可設宴接之。”覆特令左右埋伏刀斧手二百,以備其變。遂入其宴。夏侯淵問其首者曰:“汝何人也?”為首一人起身避席曰:“小民韓湍,本蜀中之士,劉焉作亂之際,不能自保,故而避入南中。今日王師北來,仰華革夷,不勝欣然。然小民本愛寂寥之人,故而偕父老順水而下,欲往江南避禍。”夏侯淵覆問曰:“不知南中情況,可如何乎?”韓湍曰:“至敗至絮。孟獲、孟優等皆無道之君,不能禦下,時於土民侵擾,不勝其煩。將軍此來,可謂吊民伐罪,幸甚至哉!”夏侯淵三問曰:“南中地景,尚蒙賜述。”韓湍曰:“無它,惟瀘耳。聞將軍之既渡,則孟獲之徒,避無可避,死期歷歷可數也。”夏侯淵一聲冷笑,喝道:“拿下!”

兩旁刀斧手一齊殺出,韓湍跪地請曰:“小民無罪!”夏侯淵令刀斧手搜其身側,皆備火棉砭石之備。淵指其鼻曰:“汝初言不涉政務,素愛寂寥,何以知孟獲之至乎?況吾自來,士民無不助孟獲而妨吾,汝何得雲不勝其煩乎?一何愚也!”質之,乃知所謂韓湍雲者,蓋孟優偽之也。夏侯淵曰:“汝可速歸告汝兄,提其盡兵,來此合戰,勝敗皆出於天數!”孟優赧然而退。

且說孟獲聽了孟優回稟,太息曰:“吾誠不如北人之多謀也!以己之短,攻彼之長,豈不自尋其辱乎!”既見曹軍臨於城下,乃令朵思為先鋒,統數千戰象,當先出陣,自引數萬步卒,列居其後。只見曹軍陣門大開,亦殺出數十頭鐵甲象,修峨勝於朵思之象兵數尺,牙鑲斧鉞,頸懸錘鐺,日光之下,燦然生輝。朵思異之曰:“南中之象,其壯碩拔群者,皆陳此中,何以其猶勝之乎?”既近,見其象實以精鋼鑄其軀體,鑌鐵鍛其關節,牙分數刃,上下可動;腹中虛空,內容兩馬,旁有士卒驅之,踩踏旋輪而鐵象身動。活象與之合時,舉牙不能摧其鎧,搶首不能覆其身,伸鼻不能拌其足;然鐵甲象鋼牙升降之際,猶若盤古開天之巨斧,雖龐碩如象,亦不免為之斬為數段,骨肉盡裂。一時南軍陣中哀鳴遍野,血流成河。朵思急走不脫,坐下一匹白神象為其所斫,跌下鞍來,死於亂軍之中。登時群龍無主,象兵皆掉轉過頭,於南軍陣上,亂踩亂踏,死傷無數,陣容大亂。孟獲制止不住,只得引數十騎親信,往來驅馳,喝住陣腳。夏侯惇見狀,一馬當先,殺入南軍陣中。孟獲揮起玄鐵斧接戰。二人戰了五十餘合,惇一槍磕飛孟獲手中兵刃,乘錯蹬之際,一把扯過。

孟獲既入寨,拜服於地曰:“獲雖蠻將,亦知信者人所以立。先是獲數以詭辭相欺,而都督不以為仵,反數加恩恕。今天下大亂,獲不能平之,已當為生平恨事,何得覆舉反旗,愈亂於中乎?誠肯款塞,永不覆反。”夏侯惇下座扶起,脫其錦袍饋之,語孟獲曰:“大王誠能修萬世之好,吾等亦必不覆以蠻夷之目輕之。南中之地,公治本久,士民服膺,惇遠來之客,不足越攫。是故死難之諸洞主,吾等皆出財帛吊之,而尚存之諸洞主,吾等斷不覆擾之,各安其所,如是可也。”孟獲乃與惇歃血為盟,結邦國之好,永不覆叛。後人有詩讚曰:

古來蠻中亂,鞭長皆無憑。

喋血白登處,飲恨馬邑爭。

南中多狼虎,北犯如流星。

名謀看奉孝,三策定南征。

圍中偏用隙,水上借火攻。

蒙恬憑血刃,魏絳兼和戎。

攻伐威如電,轉進似疾風。

終戡邊陲亂,千古永留名。

郭嘉等遂班師,俱去其士卒,未留一人。乃期南中每歲北輸藤甲、戰象之物,而曹軍則報以絹帛、牛馬之屬。

大軍方在班師,會張任、法正遣使來謁曹操,意欲靖和,期三日之後,於天蕩山相見曹軍之使。時操據守漢中,日夜置酒高會,笙歌扶搖,傳於四野,酒肉飄香,繞梁不絕,意激法正、張任於山林矣。於禁諫操曰:“法正奸戾詭詐,上弒其主,下占鵲巢,議和之論,恐緩兵之計也。或其腹謀大計,意在卷土,或其不能禦下,假手立威也。”降將董和、許靖曰:“川中之人,居安久矣,恐無戰心,況法正本弒主之亂黨,雖用詭略,安能懾眾?形勢所迫,不得不降耳。且兵者兇器,曹公為天下計,當應其議。”操起座舉杯酹天,環顧左右諸文武曰:“孤所以安於逸樂,期誘其士卒也。旬日之前,觥籌初舉,城下來降之人,不絕於途,而今無有者,何也?蓋其志堅者存,而虛與者去。今日法正必非陷於窮迫。使然,則必效奮死之擊,以全其名,或棄眾而走,以全其身。然以其草莽之身,先議天下和計,操若絕之,徒堅其餘黨之志,以致困獸負隅也。”乃令典韋、於禁為副,引三百士卒,往天蕩山而去。左右力諫曰:“遣一使臣足矣,主公何必親出?”操曰:“隴蜀之地,四海腹心,此天下之大事也,操何得不重之?況若彼使孤親往,孤必不往,而今唯求一使,操可安然矣!”

臨行,操坐於絕影之上,揮鞭欲策,忽覺天日薰薰。左右侍衛皆大驚指天。只見赤日當空,俄而雕其顏色,為星鬥所食。常侍呂虔見之,慌忙翻身下馬,跪於操馬前,號曰:“日食者,天虧也,大不吉之兆也。主公誠不可以身犯險!必行,則可揀選侍從之精幹者代之。”操大笑問呂虔曰:“九天之上,有幾日乎?”虔面有疑色,對曰:“自然一日。”操遂對曰:“故天下之人,共擁一日。然吉兇之變,本有所比也。使天下人皆得十萬貫,則貧者固貧,貴者固貴。是以天下人皆兇,則天下人皆不兇。故日之食也,雖孤不吉,法正亦不吉!何足憚哉!”催馬而起。從者不能遏,只得緊隨而去。

既至於天蕩山之麓,天翳乃稍褪。操催馬沿術而上,於禁阻曰:“張任沈沈,法正詭詐,恐有不利焉。況丘壑之地,本易伏兵。觀彼林木中,旗角隱見,恐有不利!”操揮鞭指林木曰:“樹木之間,誠有旗角。然鳥雀之鳴,不絕於耳,虛內而實外,其特欲嚇使者也!況大謀用陽,法正固非人臣之輩,安能不知!孤強而彼弱,安敢揮殺使者哉?”操與二將遂臨其上,至於中途,見一亭,旁樹一碑名之曰“白水亭”,法正、張任偕川中諸將坐於其中。法正見曹操親來,慌忙辟席而卻,奉諸上座。操亦不辭讓,慨然而坐。操既入席,覆指其側兩席曰:“於禁、典韋,汝二人可據於此也!”於禁、典韋亦不辭讓,旋身而坐,拱列兩垂。張任面涵慍色,俄而既去,拱手曰:“素聞魏公直率之人,今日觀之,誠不負哉!”操斜目視之,對曰:“素聞張劍閣雅附善斷之名,今日觀之,不過爾爾!”張任亦不覆怒,問曰:“不知魏公何以雲之?”操對曰:“今日曹操居三軍之帥,左右止有百二十人,張劍閣何不縱三尺玉龍,取孤項上人頭哉?”張任冷色對曰:“都督之劍,以銳士為鋒,以甲士為鐔,以驃騎為鍔,以親信為端,非市井屠狗之輩所用耳。”操大笑,起座揮劍指天曰:“張劍閣無顧左右而言他矣!操所以不死者,非所謂仁義禮信雲者偽詞,是以大兵屯於百裏之外也。”法正見二人詞鋒相對,乃勸二人曰:“今日之宴,固非鴻門;君子行德,上家國則以性命相搏,下一身則以賓朋相稱,何以相仇若此哉?”乃令左右舞女數十人,款款而入。

操觀其眾,似非特訓之狙女,乃從容問曰:“彼等年歲如何?嘗有媒約否?”法正笑而對曰:“童子五六,及翌七八,亦有為人之婦者。鄉野之間,不能俱全,譬亭長之駟,不能俱同,此誠遺笑方家也。”操正色曰:“非也。可令未婚者速去。本自初芳,安得摧之?”正異之,乃使諸少女皆去,獨存其餘。起座謂曹操曰:“魏公恩澤,被於女子,法正何敢不兢然對之!先日之敗,誠無謀之舉。今孝直雖有意棄暗投明,然部下愚直耿烈之士,恐不能策,故特請魏公天威,以附其行。”操怒曰:“法孝直詭言可以休矣!汝誅汝故主,覆逐汝新投,操雖服汝之才,然亦懼汝之行。況張魯尚在孤旗下,汝若相投,安能善終?今日之要,非欲降服,乃欲裂土而治,孤言正否?”法正雖自以勝券在握,然不意曹操直刺其魄,惶然請曰:“魏公所言非虛也。法正無才無德,不敢效命明公門庭,恐有忝失之恥。法正本扶風之人,伏惟能保守故郡,終老而已,不敢有譖越之望。”欲知曹操如何應對,且看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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